陈致摊开手,露出早就准备好的忘忧珠:“见面礼。”
燕北骄身体微僵,眼睛流露些许紧张:“见到他了?”
陈致手指拽住他的领子,故意酸溜溜地说:“我怎么觉得他和你的缘分……比我深呢?”
“这个要问神仙。”顿了顿,“你不生气?”
陈致说:“要气多久?我与他的恩怨,早在当年他下地府的时候,就已经一笔勾销了。”之后知道他的遭遇,虽然说不上同情,但总有几分可惜。
燕北骄说:“他是燕俊轩,我这辈子的堂弟。出生时,身体就不大好,时常精神恍惚,与叔叔一起被绑架后就更加糟糕,只能留在这里休养。”
这应当是百鬼咬噬的后遗症吧。若是他能坚持度过,便能飞升成仙,魂魄受到的创伤自然能够痊愈,可惜他没有撑住,纵然转世投胎,也是伤痕累累,所以连普通的惊吓都经受不起。
“喏。”陈致示意他注意自己手中物。
对忘忧珠,燕北骄并不陌生。在崔嫣那一世,陈致就曾用它消除过自己童年的记忆。他立刻意识到陈致的用意,不禁问道:“你不怕违反天道?”
时隔数百年,他对陈致为了天道兢兢业业、裹足不前的样子依旧记忆犹新。说怨恨是谈不上的,他当过王、称过帝,自然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但心里总有个因情绪而生的小疙瘩。但陈致此时所为,显然是出于私心,而对象不是自己……那疙瘩不但没有变小,还变得越发坚硬起来。
陈致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解释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如何用是你的事。”顿了顿,补充道,“反正如今的你,超脱于天道,做什么都不奇怪。”
燕北骄握着珠子,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陈致奇怪地问道:“你看什么?”
“你这珠子到底是送给我,还是送给他?”抑制不住的酸溜溜口气。
陈致无语。
燕北骄以为他默认,心情越发不好:“你和他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陈致假笑:“没什么,就是相爱相杀。”
燕北骄:“!”
看他眉毛倒竖,一副真信了的模样,陈致气得肝都疼了。
“不要气我。”燕北骄恶人先告状,“我会很难过。”
陈致说:“这种话在你那里居然有可信度吗?”当年,他们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多缺心眼才能相信“相爱相杀”这种谎言。
燕北骄说:“和你有关,我便没有了理智。”
“……”陈致干咳一声,解释道,“你要修炼,就要先将凡间的事处理干净。若是沾了因果未还,以后又是一笔债。”
燕北骄这才露出笑容:“我知道痴痴都是为了我。”
“呵呵。”早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燕北骄要了解尘缘,陈致也要完成任务。根据黄圭,秦学而被撕票之后,遗产留给了定居美国的表妹。为免到时候出差错,他让管家暗戳戳地做了一番调查,又暗戳戳地留下遗嘱,省去不少事端。
时间一晃三个月。
麒麟城的商界动荡了一阵,总算渐渐恢复平静。
楚国维死后,专案组很快将案子调查得水落石出。百幸集团承担巨额罚款,名誉受损,元气大伤,跌下商业巨头的宝座。之后,新的董事会主席上任,楚瑜媛出任董事。
绑架案也有了审理结果。检察官推翻了燕夫人在案发时罹患精神病的可能性,法院宣布她的绑架罪、故意伤害罪名成立,两罪并罚,判有期徒刑十八年。
理应痛哭流涕的人,此时正沉浸在燕俊轩病愈出院的欣喜若狂中。她固执地认为他的健康是用自己的自由换来的,拒绝上诉,拒绝减刑,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希望刑期能够再长一些,长到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辈子。
燕俊轩的记忆缺失了当年最惨烈的那一块,尽管在旁人的提醒下,拼凑出了大概的情节,却缺乏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虽然为父母的遭遇而难过,却不再失控,老老实实地接受燕北骄的安排,进入学校学习,以便日后承担起整个燕家的重责。
关于继承人的人选,燕家内部存在争议。事实上,大部分人都认为燕北骄是最合适的人选,除了他自己。为了将燕俊轩推上唯一继承人的位置,他出柜、翘班……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大家终于看不下去,松口说不继承就罢了,日后好好做人。
燕北骄用微笑无声回应:
我不要做人,我要做神仙去了!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这是跟着谭倏跑来串门的梅若雪给燕北骄算的好日子。
诸事皆宜。
陈致将搜刮来的功法排成扇形,供他选择。
燕北骄选了半天的大白菜,挑中《万法归宗决》。
陈致与谭倏纷纷拍案叫好,认为这本功法光听名字就气势不凡,练成之后,定然所向披靡。
梅若雪在旁边酸溜溜地说:“那也要练得成才行。”
这话也不算无的放矢,功法的第一页就写着:修习者众,成者寥寥。
陈致一看燕北骄的脸色,就知道原本五分兴趣的他,如今已有了七分。
虽然这些年,陈致苦心修炼,略有所成,不再是当年靠着零星法宝踮脚走的肉盾,但是,指点一本陌生功法的能力还是没有的。好在燕北骄悟性极高,将书看了一遍,就有了几分领悟。
陈致便根据梅若雪的指点,买了块偏僻却灵秀的山地,给他闭关用。
这一闭,便近两年。
有的神仙说,飞升之后,日子一眨眼与一两年没啥区别。陈致认同过,如今却要说,那必然是条单身狗。有了仙侣的神仙,一眨眼与一两年的差别可大了!
简直眨眼如度年。
这样一算,与燕北骄分别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