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皱了皱眉,但是没有问。
她知道,如果他想说,就会说。
知道洛泽来了。一群小朋友跑了出来。“洛叔叔,洛叔叔”地叫。
月见抿着嘴,在他身后偷偷笑。
洛泽有些无奈,知道她笑他老,转过身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笑里,全是宠溺。
阳光正好,初秋的时节,不会过于猛烈。一片白芒笼着他眉眼,他的眼睛更深邃了,像蕴含了秋日的金色麦芒。有一种温暖的气息。
他就站在草地上,长身玉立,回眸瞧她时,脉脉含情,温柔得如同秋日天边的云,又轻又软又淡。
他在对着她微笑。
月见走近了一步,扬起小脸说:“你看起来那么年轻英俊,洛泽小叔叔。”
那是她的肺腑之言,她是真的觉得他年轻,但是她蓦地发现,洛泽的眼底出现了裂痕,他的笑意僵在了唇边。
“阿泽?”她有些紧张。
“没什么,走吧。”洛泽的眉心蹙起,没了先前的快乐。
月见是敏感的,抓紧了他的手,他侧过脸来看她,她快走了两步,与他并肩,一对乌黑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神执拗:“阿泽,我不管你想到了什么。我只要你开心。就像刚才那样。你开心,是我唯一的心愿。”
洛泽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笑了:“好的,小草,我不纠结那些过去。也不问那些过去。只要我们在一起。”
俩人对视,像有许多话要说,但什么都不用说就全然明白。“洛叔叔。”一声清亮又稚嫩的嗓音打破了俩人的对视。
洛泽抬头,是王狗蛋过来了。
洛泽对他招了招手,“过来,狗蛋。”
月见:“……”
洛泽见她神情,觉得十分好笑,努力忍住了才说:“狗蛋很喜欢狗,我给他送来了阿旺。阿旺是我在集团楼下捡到的,流浪的小狗挺可怜的,就送过来了。”
果然,狗蛋见了阿旺十分高兴,抱着就不愿放了。阿旺舔他的脸蛋,十分亲热。
人与狗之间,有缘分。
就像人与人之间,也凭缘分,必须看对了眼。
狗蛋,阿旺……这样的字眼,在他口中说出,月见觉得真是……不可描述啊……
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洛泽乐了:“从前,我也想要这样的一只狗。无需什么纯种血统,只是我的伙伴。”
简简单单一句伙伴,月见听出了他的寂寞。
“以后,你有我,阿泽。”
洛泽有些唏嘘,想当初,从沙漠里带她回来,原以为,是她需要他的解救,可最后,反而变成了是他离不开她。
洛泽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
将随身带的画板放下,洛泽开始了素描。
对象是在草地里滚做一团的狗蛋和阿旺。
一对伙伴。
月见聪敏,举起单反,给狗蛋与阿旺拍了好多帧照片,甚至还录了像。她要留着做雕塑时用。她一边取角度一边说:“为什么要画呢?拍照更快!”
“我喜欢用心与眼、还有手,去捕捉最动人的一瞬。”
“我会做这件《伙伴》的雕塑,由你与我一起完成,赶在年底,参加法国的一个国际赛事。”
月见拍好了照,坐在他身旁,欣赏他画画。
他与画,同样的赏心悦目。
感觉到她痴迷的眼光,他侧眸,笑了一声:“小花痴。”
月见的脸瞬间就红了。
洛泽觉得是时候了。
他带她来这里,酝酿了这么久,只是为了更好地开口。
他要比想象中的还要懦弱。
“以前,我在孤儿院住了快小半年。”
月见一怔,没有说话。但到底是心疼他,疼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裂成五瓣了,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安静,一向是他最喜欢的。
她的安静,很好地抚慰了他。他说:“我的妈妈,只疼爱我弟弟,因为我不爱说话,不懂讨大人欢心。所以,没有人会关注我。大人们都觉得我奇怪,只会待在阴暗里,观察每一个人的言行。现在想来,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自己被窥视。妈妈背地里,叫我怪胎。弟弟得尽宠爱。后来,父母离婚。妈妈带走了弟弟,留下了我。那一年,我六岁不到。我偷偷跑了出去,想找到妈妈和弟弟。但是迷路了,被安置进了这所孤儿院,一住几个月。直到爸爸的秘书找到了我。当我被带回家,爸爸不在。秘书告诉我,他和某位女士在举行结婚仪式。真是讽刺。”
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又紧了紧。
顿了顿,他又说:“后来,我会偷偷地跑去孤儿院,待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我是属于那里的。我与那些孤儿没什么分别,除了我有钱。开始,根本没有人发现。我的爸爸,忙着周旋于各色女人之间,根本不会理会我。直到老师打电话给他,说我很久没有去上课了。我依旧是被秘书领了回来。他甚至不屑于教训我。”
沉默了许久,洛泽又说:“我知道其他父母是怎么管教小孩的。或许是苦口婆心地劝说,或许是一顿打,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出于父母的关爱。可我的爸爸由始至终没有出现。我的人生,他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