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又指指她的头发:“乱了。”
她只抿唇,笑得很浅,默默用纸巾吸净水迹,再耙顺凌乱发丝。
一路公车缓缓驶来停下,老太太走下站台,方明曦见势,上前搀扶将人送上车。
尾气随着车远去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她站回原先位置,整个站台除她以外再无等候的乘客。在这里上下的并非全都出入医院,附近街道居住的居民也常常在这等车,只是天晚,又是雨夜,人自然比往常少。
方明曦站在原地,垂下眼睑,用过的纸巾在手里越捏越紧。
理顺的头发下,一直隐隐作痛。
她深呼吸几个回合,半天才将情绪压下去。
回到寝室已近九点,宿舍其他人或约会或出去找乐子,只有周娣一个人在。
周娣从床铺伸头出来:“回来了?你怎么回家一趟这么久。”
“出去逛了下。”方明曦放好东西,换鞋进卫生间。
她洗漱,周娣在外和她说话,闲话扯了一堆,临了又绕回她和邓扬的事上。
方明曦从卫生间出来,一边应着,爬床梯躺进被窝。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阖眼平躺,似应非应,溢出一响不轻不重的呢哝哼声。
周娣对她的表现不满,重重拍床铺:“你都不晓得隔那些人怎么编排你的,什么贱人什么难听的各种,太过分了!”
方明曦还是没反应,准确地说是没有周娣期望的气愤或是其它,她只是翻了个身,呼吸稳和绵长。
“……知道了。”
平静的声音和她柔顺散于脑后的乌黑的发,还有发丝间若隐若现的纤白脖颈,一同被屋里并不明亮的灯光笼罩。
周娣望着那道面朝墙壁的身影,想到她白天的几句话,动动唇,没能出声。
……
上午排的课不多,方明曦收拾完准备去市中心。出校门往右拐,没几步到奶茶店前,一只半满水瓶突地朝她扔来,擦着她身侧砸在地上。
“切,没中。”
扔得不够准,搬了张凳子坐在奶茶店前的唐隔玉撇嘴角。如果可以,她是想砸在方明曦脸上的。
方明曦没说话,一双眼定定瞧来,活像个安静的狐狸精。唐隔玉讨厌她,尤其那张脸,眼神不善睇她:“邓扬醒了。”
方明曦站着没动,“哦。”
“我早就说过你这个贱人会害死他。”唐隔玉眼里搓了点火,“他搞得躺病床,你照旧没事人一样,他就是看上条狗也比看上你强。”
“这话你得和他说。”方明曦并不想和她深入交流,提步就走。
袅袅背影看的唐隔玉更窝火,她特意从前面拐角的立大校区跑来堵方明曦,后者不仅无动于衷,还仍然端着那副高傲架子,简直令人作呕。
奶茶店里几个坐着喝东西打发时间的女生见她们谈完,走出来。
“她就走了?”
唐隔玉不爽,嗯了声。
“脸色这么难看,说什么了?”
唐隔玉没答。几个朋友宽慰她:“哎哟,跟那样的人生气值得吗。”
“我气她?我要气也气邓扬那个丢人现眼的,为她要死要活,瞎了眼!”
几人笑着附和,连声说是。
吸了口奶茶,有个穿粉色衣服的抬肘碰碰她:“哎,实在气不过,找点人让她吃吃苦头啊。”
唐隔玉一顿,皱眉:“不行,邓扬要是知道得跟我拼命。”
“现在邓扬在医院哪顾得上那些!”粉色衣服的笑,压低声音,“再说,找方明曦的麻烦,不一定要盯着她本人才算啊。”
唐隔玉抬头和她相视,眉头一跳。
……
周末,方明曦没待在宿舍,拣拾几样随身物品回了家。邓扬已经醒了,差不多可以出院,这几天不停打她电话,她一直没接。
帮着洗青菜的空档,搁案板边的手机又响了。方明曦腾出手拈起一看,扔回原位,任它响到挂断。
金落霞问:“怎么不接?”
方明曦用指节拨鬓发,两手重新浸入水里,一心一意清洗红盆里的青菜,头也不抬,“没事,垃圾电话。”
晚上,金落霞推小吃车去出夜宵摊,方明曦跟去帮忙。
摊位不在闹市,就在这老城区里离她们住处不远的一条巷口。顾客大多是时常来往这条街巷的人,归家前吃点东西饱肚,摆开的小桌虽不曾坐满过,但也陆陆续续有人来。生意马虎,靠这辆煮水煮的简易铁车勉强能糊口。
十二点多,周围几个做饼、卖粥的小摊都撤了,金落霞还在锅边忙碌。酱油不够,擦桌的方明曦帮着跑腿去路口还没关门的小店里买。
来回不过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