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班回家早,她就瘫在沙发上完完整整地看一部电影,虽然她老是翻来覆去地看那几部片子;偶尔临时起意,下载一款游戏,玩上半个钟头便兴致全无;以前还会抽空涂涂画画,做做手工,不知不觉连这些爱好也搁置了……
似乎没有哪件事,可以持久地点燃她的热度。
程昀属于例外中的例外,他的身上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也难怪上次的电影难以提起他的兴趣,他拿到的剧本已经足够精彩。
不然周末去郊外玩玩?
某个女同学上周带孩子去爬山,爬完山直接在农家乐吃饭,说孩子反响很好,还能寓教于乐。
等等,怎么感觉怪怪的?程昀又不是她儿子。
到了晚上,程昀给她发微信,询问湖光市有哪些不太出名的游玩之处。
邱庭纠结了一会儿,把女同学朋友圈的照片传了过去。
山林、溪水、寺庙、农舍……这些意象很符合程昀对湖光市的最初印象,他期待地问周末可以去那儿吗。
凝视着手机,邱庭心情复杂。
得了,就当了养个儿子吧。
这次去的地方叫秋月山,山高不到两百米。山上栽满枫树,现今正是赏枫的好时节。
出市区后开了约莫一小时的车。周末出来踏秋的人挺多,邱庭出发得早,现在才九点半,停车场只剩下一半的位置。
一下车,大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人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
邱庭在一旁的石子路上做热身运动。她穿着白卫衣、牛仔裤、白球鞋,戴一顶白色鸭舌帽。程昀觉得她忽然间年轻了不少,看着像学姐。
很久没来野外玩过,邱庭带的东西也很少,只有两瓶水,几包饼干。程昀前一天晚上买了点零食,准备了水果和湿纸巾。
注意到对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邱庭打趣道:“程同学,你还蛮有闲情逸致的。”
程昀解释只是为了完成社团任务,还问要不要给她拍几张,她说自己不喜欢拍照。
其实邱庭不是不喜欢拍照,而是不喜欢自己。这种自我厌恶的倾向,在拍照中尤为突出。无论平时伪装得多好,看到照片上的自己时,那种显明的落差感令邱庭难以平复,她无法接纳不完美的事物,哪怕这个事物是她本身。
甩开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们动身了。
爬山爬山,只是爬山上修好的阶梯而已。
地面略带潮湿,山里空气清新,沿途层林尽染。
程昀身体底子好,健步如飞。然而邱庭体虚气短,爬了不到半程便气喘如牛,每看见一处凉亭就巴不得歇上半日。程昀背过她的包,托着镜头,这里拍拍那里拍拍,兴头很好。
邱庭指着亭子外边:“你应该从这里拍下去,登高望远,风景一览无遗。”
“不了不了,我恐高。”
程昀人高马大的,居然恐高。
她招招手:“不然我帮你拍几张?”
程昀毫不犹豫地摘下照相机递给她,邱庭放手里掂了掂,直觉这相机应该价格不菲,该说程同学是心大呢还是信任她。
“我用不来单反,”她又把相机递了回去,“用手机拍几张,让你看看从这个视角看下去是什么样的吧。”
山林红绿交织,延绵起伏,底下还有溪流和岩石,平面的照片极大地减少了高度带给人的冲击感。即便构图和光线都很一般,程昀还是反复翻看着这几张照片。
他不禁感叹:“在自然面前,人类是多么渺小。”
邱庭同样有感而发:“正因如此,我非常喜欢待在高处。”
“高处不胜寒,不寂寞吗?”
“若是能断尽执念,超然物外,自然也能看开。怕就怕拿不起放不下,半吊子最擅长庸人自扰了。”大概远离尘世,她的话说得颇具禅意。
程昀好奇心顿起:“那在你看来,我是哪种人?”
邱庭别有深意地看来他一眼,沉吟道:“福泽深厚之人。”
可不是傻人有傻福嘛。
休息得差不多,两人重新启程。
半山腰有座寺庙,寺庙里供奉着一尊观音,不少游客选择进去参拜一下。
“你要去吗?”邱庭无所谓地问。
“来都来了,去一下吧。”
殿里共有叁个拜垫,跪在最中央的是一位前来还愿的本地婆婆,嘴里念念有词。她拜了很久,起身的动作非常缓慢,程昀上前扶了一把,婆婆用掺杂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向他道谢。
程昀站在她跪过的拜垫前,邱庭却没有动作,他转过身:“你不拜吗?”
她面色淡淡:“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