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队临时营地。
“队长,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蒙烽递过一根烟。
赖杰接了烟, 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张着腿, 手搁在膝盖上, 旁边有一只长脖子鹅走来走去,嘴巴里叼着试纸, 茫然地转头四处看。
赖杰摸了摸那只野鹅的脑袋, 漫不经心道:“说。”
蒙烽:“是这样的, 你的老婆没了, 我觉得很难过。但你不能因为老婆没了, 就来搞别人的老婆。”
赖杰:“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么?你自己说我可以追求他的,而且我哪里有老婆?我一直是单身的。”
蒙烽:“之前我以为你都是开玩笑的,随便说说。世界上搞机械的人尤其多,你不能……你知道的,他一直爱着我,你这样何苦呢?既得不到他的人,又得不到他的心,最后还伤了自己的心。”
赖杰:“……”
蒙烽:“……”
赖杰:“老实说,蒙副队长, 我怎么看不出他喜欢你啊,而且你也不喜欢他,反复强调你们已经分手了。”
蒙烽咳了声, 说:“你说得对, 我确实不爱他了, 但他一定割舍不下我, 现在不管他怎么做,我是为你好,像他那种人,你爱上了一定会后悔……”
赖杰认真道:“没关系,你既然不要了,就让我帮你安慰他吧。”
蒙烽:“我自己可以安慰,你不要逼我动粗,队长。”
赖杰:“你要动粗的话,这只鹅会被吓跑。”说着从咕咕叫的鹅嘴巴里抽出试纸看了一眼,翻开本子对照:“咱们晚上就没东西吃了。”
刘砚站在信号塔下,于小雨中调试手上的讯号接收器,不时抬头看。
天气仍有点冷,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兜帽衫,头发湿淋淋的,脸色有点苍白。
他的身体本就不像蒙烽和赖杰般强壮,从前一路逃亡,直到住在永望镇时衣食住行条件仍很好。离开公海基地,加入飓风队后每天只有罐头和饼干、维生素,有点撑不太住了,脸色带着病弱的苍白。
“他为了你,不远万里到咱们这儿来吃苦,你就一点也不心疼么。”赖杰道。
蒙烽走向刘砚,刘砚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蒙烽:“我有话想对你说,站住!”
刘砚:“蒙烽中士,我快饿死了,没力气陪你吵架,而且我是上士你是中士,你叫我站住我可以随时呼你巴掌谢谢。”
刘砚上了车,缩在位置上,阴冷而潮湿的衣服捂着,对面座位上闻且歌抱着一边膝盖,在和李岩聊天。
李岩给闻且歌看他钱包里的照片:“你看,枫桦的眼睛很漂亮,很清澈。”
“嗯。”闻且歌答道:“人也很好,很温柔,恭喜你。”
李岩笑了笑说:“现在不知道教小孩子们教得怎样了,她很喜欢小孩子和小动物,有爱心。对不,刘砚?”
刘砚说:“枫桦挺万人迷的,不过也可能是永望镇里的适龄美女太少的原因。”
闻且歌淡淡道:“以后会是个好妈妈,当你们的小孩很幸福。”
车里静了,李岩哼着歌,刘砚既饿又累又冷,缩在角落里像只湿漉漉的猫。
蒙烽上车问:“怎么不换衣服?”
刘砚:“前天洗了在运输车上,全没了,闻弟,被子帮我拿一下。”
闻且歌把头顶上铺的被子取下来扔给他,李岩说:“那是老小的被子吧,哆啦a梦的,以前他自己带的。”
蒙烽不乐意了,一脚把被子踹开,躬身脱下自己的衣服,按着刘砚就要扒他外衣。
“干什么?”刘砚不悦道:“别耍流氓。”
对铺两人笑了起来,蒙烽脱下背心,说:“换上,别着凉了。”
他□□的胸膛前有个小不锈钢牌,那牌子刘砚见过,是预备战死后确认身份用的。不锈钢牌以一根细链拴着挂在脖颈上,当兵的人都习惯把它戴在衣服外,蒙烽却收在背心里。
连着钢牌的项链还坠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蒙烽道:“饿吗,先吃点巧克力。”
刘砚换了蒙烽的衣服,宽松而暖和,还带着他的体温与熟悉的气息。
蒙烽掰下一块巧克力喂给他,让刘砚枕在自己大腿上,手指捋顺他半湿的头发。
刘砚吃着巧克力,睁眼看着蒙烽的脸。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刘砚说。
蒙烽:“想起以前我给你买巧克力的事么?”
刘砚:“不,我吃着巧克力,就想到让我带巧克力的那个人,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蒙烽:“哦,是我爸……刘砚!你能不能别蹬鼻子上脸的,不知好歹!你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影射我吗!”
刘砚比划道:“说得一点也不错,就是你这样的眉毛,这样的嘴角,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表情,一副‘你们都得听我的’姿态,一副‘我现在很忙给你三分钟说完快滚蛋’的……”
蒙烽:“这种时候不要用排比句!这是骨气,英气,霸气,总攻!懂?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我……”
刘砚:“省点吧你念完高三就去呆军营,退伍后在家开了两个月淘宝店还得了一堆差评,其实是把魔兽玩到满级再出去晒太阳,人都见不着几个,又宅又笨,除了能打架……有个鬼喜欢你……”
蒙烽怒道:“还不是你!让我开淘宝回消息说什么‘亲’啊‘亲’!害我都当口头禅了!别太得意,部队里有很多新人,十八九岁的小孩可是一口一个前辈,没事半夜爬我的床,你应该庆幸我立场坚定,否则……”
刘砚:“他们应该只是惦记你的菊花,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你应该庆幸自己立场坚定,否则当个五年兵,连后面都保不住了。闻弟,快,变个魔术,变朵菊花给蒙烽看。”
蒙烽:“……”
刘砚忽然觉得蒙烽表情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你在酝酿要怎么反击吗?”刘砚道。
“随便你说,我总是说不过你。”蒙烽随口道:“反正想清楚了。”
蒙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随手摸了摸刘砚的头。
赖杰上车道:“开饭了。”
一只囫囵的白水煮鹅团成一团,躺在圆形头盔里,嘴巴里还叼着试纸。
众人各取饭盒和瑞士军刀,赖杰割了个羽毛还没拔干净的鹅腿给刘砚,说:“一个鹅腿给你,一个鹅腿给闻弟,这里你俩年纪最小。”
鹅肉煮得有点老,也没什么味,饶是如此,队员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饿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有肉吃,认真品尝仍觉得很香。
刘砚边吃边报告储备:“我们还有一万两千枚连发机关枪子弹,六把ak,八百枚□□子弹,二十五个□□,一枚核弹,所有设备运转正常,有工具箱,没材料。汽油只能跑三百二十公里,吃的只有两块半巧克力,联系不上基地,得节省用电了,接下来怎么办?原地等?”
“像以前那样吧。”闻且歌建议道:“边走边补充物资,咱们还得吃饭的是不。”
“有点难。”赖杰道:“现在不比以往,很多人类城市的东西都被搜刮空了。”
蒙烽道:“这里是哪个队伍的搜救区。”
赖杰沉默片刻,而后道:“天狼队,明天开始咱们进入山东半岛,沿途边补给边搜索看看。”
2013年5月6日。
我们与基地完全失去了联络,怎会这样?难道传染源把病毒带回了基地?希望不会,既然能在公海建立救援中心,就一定有周全的防范措施,不应该发生这种情况。
为了确保汽油够用,除了雷达扫描和无线电波设备外,车上所有机械暂时关闭,我们沿国道进入山东,第一站是济南。
路上陆续找到几辆车祸后的废车,油箱里的汽油已经挥发见底了,但还勉强能用,基地车的燃料是特制的,需要高纯度的航空用油。
我拆下其中一个汽油发动机改良,装在车后实现动力分流。97号汽油驱动行驶,微型涡轮发动机则用以供电,暂时可以开启所有设备。
蒙烽给了我个金戒指,据说是从港商身上扒过来的,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赖杰。
特种兵居然还会受贿……
“你又在日记本上抹黑我!”蒙烽不悦道:“刘砚!你就不能别一副看人不顺眼的样子吗?”
刘砚啪的把日记合上,火冒三丈道:“我在日记本上抹黑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私人物品,况且我根本没有评价你的行为是好还是不好啊!”
蒙烽:“马上把最后两行涂掉,不然赖杰偷看你的日记的时候我就完了!”
刘砚:“……”
驾驶座上的赖杰回头道:“怎么?刘砚你别老抹黑他,偶尔也抹黑一下我。”
蒙烽:“他又不爱你,凭什么抹黑你。”
刘砚不理他,径自道:“现在所有设备都能开,足够支持七十二小时,你看看怎么办?首先要解决燃料问题,其次是食物和弹药。你朝哪里开?闻弟,你开始呼叫吧,看看周围有没有队伍。”
闻且歌摘下麦:“就算有,会刚好收到么?”
“几率很小,不过试试吧。”刘砚在工作台上把那枚金戒指敲敲打打,接上电溶钳,把它拉成一条细丝。
闻且歌对着麦说:“这里是飓风队发出的信号。呼叫山东半岛地区搜救队,我们陷入了困境,天狼队,飞龙队,小熊队,猎户队……我们需要援助,任何搜救队接收到这股信号,请马上回答,副队长,来一首?”
蒙烽:“想听点什么?”
李岩:“来一首来一首。”
蒙烽清了清嗓子,接过麦,说:“老婆点歌。”
刘砚:“……”
“这是在呼叫。”刘砚道:“你们玩卡拉ok吗。”
蒙烽:“别这么严肃嘛亲,我打赌这里附近根本没战友,有也不会刚好开着收音机的嘛,开着收音机也不可能刚好在这个波段嘛。”
刘砚:“别装可爱了亲,你一米八五七十八公斤了,又不是小决明。”
“来一首。”赖杰说:“唱个分手快乐吧,或者那谁……卢巧音的,好心分手也行。”
“对对对!”刘砚马上赞成道:“副队长来个好心分手。”
蒙烽:“……”
蒙烽道:“我唱个周董的‘枫’吧,但愿周董现在还活着,来,大家鼓掌。”
刘砚:“哦这倒是不错,你人大,舌头也大,唱起来一定很像……”
蒙烽:“咳!谢谢大家,接下来为大家送上……”
扩音器:“呼救!呼救!这里是天狼队!有人听到吗?听到请回答!是公海中心吗?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先是一怔,而后蒙烽马上道:“你们的方位在哪里!报经纬度!”
那边道:“这里是天狼队技师小均,呼叫中心请回答……”
刘砚马上夺过麦:“这里不是公海中心!是飓风队基地车,你们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