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碑空间。
后卿面无表情,紧盯面前悬浮的钟家小二爷,那位看起来笑意盈盈意气风发的瓷器少年,盘膝而坐,此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怎么?不相信我?”
后卿忽然笑了:“你要我怎么帮你?”
对于眼前的这个人类修行者,在自己面前玩着所谓的“蛊惑人心”,后卿心底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班门弄斧。
那位银城城主机关算尽,苦心积虑,最终付出折损小半缕魂魄的代价,没有从自己手上讨到一丁半点的好处,更匡论是眼前这个面相看起来就无比稚嫩的少年郎。
后卿念及至此,内心深处稳坐钓鱼台,平静望向钟二。
钟二唇角微翘,轻柔说道:“既然要交易,我就先拿出一点诚意好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指向那块“沧海碑”。
“这块仙碑,在人间洗涤了这么多年,积累的业力深厚,久被因果缠绕。”钟二低垂眉眼,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若是你仔细去看,也许能看出些许端倪。”
闻言之后,后卿眯起眼,走向石碑。
这位魔道祖师爷没有急着抬起手,去亲手摩挲石碑。
他背负双手,心神全部提防在自己身后。
他信不过身后的那个少年神魂。
那个少年身形虚幻,可世间之事,虚虚实实,难辨真假,谁知他下一刻会不会突然暴起,来一招所谓的“灯下黑”?
太虚相就有着跨越“虚实”的能力。
如果身后的那个瓷器少年,对自己图谋不轨,当他抑制不住杀意,显露身形出手的一刹那,就是他的死期。
后卿极有耐心地等了片刻。
钟家小二爷依旧是笑面盎然的模样,只是轻描淡写说道:“祖师爷,您倒是看碑啊,我有什么好看的?”
后卿冷笑一声,留了半分神念在身后。
钟二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放松警惕。
半分神念探出,后卿忽然蹙起眉头。
自己探出的那小半缕神念,在接触到“沧海碑”的一刹那,就被一股无形吸力卷起,刹那撕出一道口子,接着消失殆尽,卷入仙碑绽放裂纹的核心之处,瞬息之间无影无踪。
后颈之处传来一阵冷风。
“噗嗤”
后卿毛骨悚然,一阵不祥征兆在心头咔哒一声响起,猛然回头,发现那张瓷器少年的面孔,在自己留了半分神魂提防的情况下,居然无声无息凑到了自己尺余之处。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
钟家小二爷嗤笑一声,刻意对后卿那副见了鬼一般的神情装成视若无睹,顿了片刻,声音压得极低道:“祖师爷您,看清了么?”
后卿没有说话。
这位称得上是“虎落平阳”的魔道祖师爷,此刻面色阴晴不定。
刚刚那缕神魂,在接触到仙碑的一刹那,便被一道锋利之气撕开口子,顺势扯走一小部分,直接卷入仙碑最中心。
那道锋利之气
像是剑气。
后卿感应到自己的那缕神魂,被剑气卷入仙碑裂纹之中,如被“狼吞虎咽”一般,刹那消失殆尽。
损失了这缕神魂,对自己而言,算不得太大的影响。
而重要的是那道剑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钟家小二爷嘻嘻笑道:“沧海碑是你的,这些年来你在荒域,它在人间,一个受灾,一个遭劫,这块碑帮了不少人,也积累了不少善缘,算是跟各个时代的大修行者混了个眼熟。所以天地之间留一线,就算这是桩魔道重宝,也多半不会毁于雷劫之下。”
“至于这道剑气”
钟家小二爷刻意放缓放轻了声音。
他收敛笑意:“你再仔细看看,剑气是从哪来的?”
后卿这一次没有回头。
他盯紧眼前与自己只不过尺余距离的钟二,小心翼翼探出神魂,并不触碰石碑,而是将整座沧海碑都包裹而起。
他不得不谨慎。
从踏入仙碑空间之中,他就感应到了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这是一种直觉。
八九仙印将他的修为消磨到了一种聊胜于无的地步,六感大幅度削弱,这位曾经势不可挡的不可言大魔头,此刻居然觉得,在这片仙碑空间之中,有某些东西,让自己觉得心悸。
沧海碑是自己的。
整片空间,都是自己的。
他为什么会感到不安?
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这个打杀不了,却偏偏又烦人无比的蝼蚁。
钟二的脸上重新浮现笑容。
他看到了后卿眼神里的烦躁,厌恶。
所以他不仅仅笑了。
而且笑得很开心。
钟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早在北原雪雾森林,第一次与小殿下碰面,他放走易潇和萧布衣之时,曾经对小侯爷段无胤说过。
他是一个孤家寡人。
不仅仅是一个孤家寡人。
还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你永远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张底牌。
你甚至不知道,他有多少张牌。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钟二究竟在想什么,钟二究竟要做什么。
即便是拥有读心相的公子小陶,这位南海智计卓越的小师妹,也被钟二摆了一套。
所有前来赴约,参加南海圣会的人,都被钟二算入了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