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家时,因家母身体不好,为尽绵薄孝心,特地请了裴大家教授女方。”宁卿看向子衿,“瓜熟蒂落,时辰未到,而又胎死腹中,下胎药毫无用处,只是一道催命符罢了。”
欧妈妈顿时神色有了缓和的迹象,裴大家是当代有名的女医大家,听说常为宫中妃子诊治。不过听说因为一桩谋反案牵连,已然下狱了。女闾地位低微,环境恶劣,不得宠的妓子没有得到恩客的帮助,基本没有得到军医诊治的机会。
鲁妈妈虽然略通医术,但也只是略通而已。但凡女闾中人生病,自己扛不过去,也就是挪出去等死的结果。
子衿眼底顿时生出希望。
欧妈妈想了想,慢慢道:“可有几成把握?”
宁卿再拜:“不敢欺瞒妈妈,五成把握。”她拜下的间隙看了一眼子衿。
子衿猛然一震,几乎等不得欧妈妈的回答,两片陶瓷耳环激烈颤动,她死死抓住最后机会做出决定:“妈妈,女儿愿意一试,即使就此身死,也绝不推诿他人。”
欧妈妈的冷哼僵在喉咙,只有五成把握,竟然也敢奔过来救人,真不知道是她天真还是愚蠢。
宁卿看着子衿的两片陶瓷耳环,目光悠长。
按照宁卿的要求,几个侍女准备了,软布,秘香原料,通髓草,牛筋,还有大盆的冰块。
前几样欧妈妈还能理解,但是冰块——她来不及多想,目光又被宁卿吸引过去,看着宁卿熟练的调香,手法娴熟,用料古怪。
诗词曲艺,调香制茶本是大烮闺门贵女的本分,从垂髫开始,每一样从入门,熟识,计量,少则一年,多则数载,最终出师。
而宁卿因为身份的不同,宁庄臣对女儿要求严苛,格外找了大家指导,除女方外,尤擅制香,上一世,她这个长处配合女闾的特质,“改良”之后帮了她不少忙,但最后那次,却让她栽了个大跟头。
子衿住的是双人间。几个粗使妇人依着吩咐将子衿抬回房间。
寒风肆虐,吹的房顶猎猎作响。
“还请妈妈回避,以免秽气相冲。”宁卿关上房门,回身看了看子衿,“姑娘,恐怕要受点罪了。”
子衿看着她点起红炭,将一把匕首在火上烤着。
冰块层层铺在床上,寒气逼人,她俯身已经躺了好一会,只觉得寒气入骨,阴寒难耐。
“小娘子,好了吗?”子衿脸色苍白。
子衿摸了摸她的肚子,将一碟香放在她鼻端:“这香会让先让你放松,尔后身体麻痹,最后好好睡上一觉,等你醒了,一切都好了。”
“好香。”子衿嗅嗅鼻子,只觉得身体舒服不少,她此刻倒是不害怕了,“你是要,用刀把孩子取出来吗?”
宁卿点点头:“我曾经见军医这样做过,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冰块会让你的血液流淌变缓。只要快狠准,片刻就可以结束。越凉越冷,你受的痛楚会越少,但是——因为下胎身体虚弱,受到的寒气也会越多。”
“谢谢你,小娘子——你的大恩,我真是没齿难忘。”子衿左右环顾,“我这里有些首饰,如果你喜欢……”
宁卿微微一笑:“谢姑娘赏赐,若姑娘舍得,宁卿倒是想求姑娘一样东西。”
果然还是有所求的。
子衿心头这么一想,脸色也没有方才的那般赤诚:“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