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莞尔眼睛倏地睁开,那一瞬间,刀的光芒剑的残影还都挂在眼前,她呲牙,使劲地挤住眼睛,却怎的也挣不脱梦里的那一片血红。

因着睡在里头,靠窗的位子背光,昏昏暗暗的,看不清简玉珩的脸,她掰了掰他摁着自己的手,喊他名字。

“我在呢。”简玉珩沉着声,揉她的肩,“怎么,吓着了?”

莞尔点头,紧紧地将他搂住,“我梦见死人,很多死人,把我围着。”

“你别害怕,我去把灯点上!”简玉珩拍了拍她的后背,弓身坐起就要往床下走,莞尔挪身子,一把将他的腰搂住,“你把我也带上,我…我害怕。”

简玉珩回头,借着月光,看清了她惨白的一张脸,他眉宇间划过一丝沉戾,反身将她捞进怀里,双手一上一下,像抱孩子似的将她搂着,“好,我带着你。”

“今后你去哪,都得把我带着。”莞尔的话带着哭腔,简玉珩突然就笑了,他用脑袋顶了顶她鼻子,笑她道:“夫人真是胆小。”

“简玉珩你答应我!”莞尔揽着他脖子的双手攥成了拳,她要他一个承诺,也算是为了她的喜欢,为自己讨三分他的情深。

“自然答应,我今后去哪都把你带着,缠着你,跟着你,直到烦死你为止。”简玉珩淡淡地笑,抱她走到灯台前,手上韵了韵劲儿,把她扛在肩上,腾出一只手揭开灯罩,取了火折子再把蜡烛点上。

四个角的灯都点上,屋子也逐渐明亮了起来,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简玉珩抱着莞尔躺回床上,耳语道:“亏了我今儿没走,不然就把你吓死了。”

“吓死我不更好,你去娶你心里喜欢的姑娘,名正言顺的,不用因着父母之命和我捆在一起。”莞尔话里捻着酸,听的简玉珩心里不舒服,他原本该是发脾气的,可如今莞尔刚醒,脸色还没恢复过来,他怕吓着她,只能柔声嗔她,“别瞎想那些东西!”

“我说的不对吗!”莞尔撑起身子,插着腰,身板儿挺得直直的,简玉珩那股劲儿也上来了,翻了个身没理她,没良心的丫头,她哪里看出他心里还有别的姑娘了,他为了她兵符都不要了,命也不要了,换来的就是她吹胡子瞪眼的一副样子吗?

她伸手去推他,他没动静,她叫他,他不答声,来来回回几次,身后没了动静,简玉珩沉着气,不看她,直到听到了她小声地抽泣。

他心一下子就乱了,一只手撑床,马上就要转身安慰她,却听到她哭腔里软糯的声音,“臭松鼠,我喜欢你,于情于理你该对我好点。”

“我怎么对你不好。”简玉珩此时的心里像炸了的蜂窝,甜的快要溢出蜜来。

“你该真心对我。”莞尔咬紧牙,正要再补充一句,简玉珩一个挺身转了过来,眼神死死地将她锁住,“我哪颗心不是真心。”

他望着她的脸,就是这张不染纤尘的容颜,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将他的心掏走了,却又回来折磨他,他抓着她的手,让她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他轻声地叹,复又缓缓抬眸道:“这里头都是你的,你管它是不是真心,反正全都是你的。”

☆、第36章 宴肃大将军

近日,皇宫发生了两件值得满朝文武共同举杯庆贺的事。

一件是皇上即将封后, 有助于江山社稷的稳固, 另一件事是宴肃大将军戍边三年,又打了胜仗, 大败原朝,逼退原将七百余里, 连连拿下三座城池。

皇上曾说:“得林卿乃朕之幸, 得宴卿乃我朝之幸。”

传闻中的宴肃大将军,是从地狱修罗场走出来的人, 在敌人眼里,他是冷血凶煞令人闻风丧胆的剑, 但在大戚百姓眼里,他是受人爱戴保家卫国的盾, 他是百姓的精神支柱, 国之栋梁,只要他不倒,大戚就不会亡。

近年来, 大戚的气象可谓是如日中天, 在周围小国也树立了极好的威信, 皇上英气十足地坐在龙椅上,旁边小太监虾着腰上来倒酒, 拢袖捧起金玉酒杯,递到皇上手边儿。

皇上接过酒杯站起身,架着胳膊道:“我大戚繁荣昌盛, 多亏了众位爱卿的日夜操劳,朕敬你们一杯,还望各位继续和朕一起,为大戚抛头颅,洒热血!”

皇上中气十足,话说的慷慨激昂,臣子们的情绪也跟着高涨起来,酒杯举起,与皇上一仰而尽。

“我等永远追随皇上,振兴大戚,吾皇万岁万万岁!”

酒杯放下,大戚的臣子一同跪下,嘴里念着对大戚对皇上效忠的誓言,皇上听了露出欣慰的笑,忙摆手道:“众爱卿平身,这就随朕一起,到城门迎接宴肃大将军凯旋!”

简玉珩扫袖起身,抬眸望了望今天的阵仗,五品以上的官儿全都到齐了,历朝历代大将军得胜凯旋,都是要满朝文武重臣道城门迎接的,但天子本不必亲随,只要派自己的亲信随从代替,带旨意和封赏去即可。

可当今皇上是圣贤的君主,简玉珩望了望龙椅上的人,一时间百般滋味冲上心头,那本该是他最亲近的人,却因着帝王家的特殊渐渐疏远,他皱着眉使劲儿地想,若是今后自己接手这天下,是否能像他那般坐的端正,是否能继承他三分雄风,受天下百姓拥戴,名垂青史。

侍从给皇上牵了马,皇上翻身上马,动作甚至比那些年轻人还要利索,他瞳孔散了散,在人群中搜索着谁的身影,突然,那眸子聚焦,皇上朝着简玉珩的方向喊了一声,“玉珩。”

简玉珩赶紧走过去,伏身跪下,应了声:“臣在。”

“一会儿你就跟在我后头,你是参将,以后是大将军直系属下,归管大将军,等宴卿回来了,让他见见你。”皇上笑的坦荡,身后耳尖的臣子却一阵的议论。

“总参将是什么职位,在军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简家简召都没这么大的做派,倒是便宜他那风流的儿子了。”一个四品左右挂衔儿的官,压低了声音编排道。

他跟前儿的人正牵马,听了他的话回他道:“大将军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何会叫一个纨绔子弟进了自己的营,看着吧,一会儿简玉珩那小子见了将军,指不定直接就吓尿了裤子。”

身后的官员听了二人的对话,忍不住都跟着笑起来,他们忌惮皇上,才没吵闹出声,简玉珩瞟了他们一眼,虽听不到他们在耳语些什么,但见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以及藏着奸邪笑意的脸,便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

简玉珩懒得和他们计较,应了皇上的话,就侧身站在皇上跟前儿,皇上屏退了左右,身子稍稍俯下了些,一副沙哑的嗓儿,没了刚刚龙椅上磅礴的气势:“我的郁儿,你可怪父亲。”

简玉珩原本正挪着步子,听见皇上的话一下子呆住了,眼眶里头有滚滚的热泪,却不能往下掉,他仰头,泪眼婆娑之间看见了父亲不再年轻的脸,“小时候是怪的,可到了现在,臣肩上担了责,才明白父亲身上的无奈。”

皇上坐直了身子,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下令出发,“迎接宴肃大将军凯旋!”

“迎接宴肃大将军凯旋,大戚永世昌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迎接将军归来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挪动,与此同时,正东面的城门缓缓拉开,两边站着的百姓纷纷退让,从城门上头往下望,黑压压的一片似铁水一般,黑甲军的阵仗拉开,虽在之前便已经精简了进京的人数,但这气势磅礴犹可吞云覆日。

戍边三年之久的将士们肩挨着肩站着,年轻的士兵睁大眼睛,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瞧,他们奋勇沙场三年,如今得胜归来,早就耐不住性子想要进去和自己的家人团聚。

开门的阵仗很大,扬起沙土阵阵,被秋风卷着吹起,一片枯叶飞起来,糊在了最前头那人的盔翎上,宴肃伸出手,捞起那片枯叶,目光远眺,远远地望见了圣驾,还有圣驾旁那个即将弱冠的少年,他两指搓着叶柄,枯叶在他手中转动起来,翩翩然地舞动着,他喃喃道:“没想到三年了,第一个迎接我的人会是你这个小家伙。”

简玉珩伸手,扶皇上下马,与皇上并肩一齐出了城门。

宴肃翻身下马,摘下头甲佩剑递给旁边人,躬身跪下,城外将士挥臂击鼓,礼乐齐鸣,宴肃抬头,一双眼睛里生的尽是肃穆,他声如洪钟般嘹亮,盖过鼓乐之声,凛然道:“宴肃参见皇上,皇上万寿无疆。”

简玉珩心中无比的震撼,自己刚能拿得动剑时,就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上阵杀敌,眼前大将军一身金黄甲胄,身姿挺拔,眉宇之间是武将的英气,这就是梦里自己的样子,他甚至能想象到那盔甲下藏的肌肉,爆发出无限的力量,他佩服他的胆识,佩服他的谋略,望着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他。

皇上准许其起身,宴肃谢了恩,站起来,正对上简玉珩向他投来的炙热目光,交错之下,那里头光芒闪烁,竟有那么一瞬间让大将军失了神。

不过是短短的一瞬而已。

他是皇上的心腹,亲身经历了四年前的宫变,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刚到他胸口的孩子,现如今出落的这样挺拔了,他还记得他初见他的时候,小小的孩子青紫着嘴角,趴在他耳边儿说:“偷偷告诉你,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将军你一样,到边疆行军打仗保卫国家,让父皇不用日日忧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