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雅特和哈利踏上黑斯默街,向左走去,转过街角,穿过烧毁的公寓。废墟里仍可以见到熏黑的玻璃碎片和焦黑的砖块,后方是个杂草丛生的斜坡,往下延伸至河畔。哈利注意到欧雷克住的那栋公寓没有后门,为了弥补其他出口的缺失,有个狭小的防火梯从顶楼盘绕而下。
“隔壁房间住的是谁?”哈利问道。
“没人住,”贝雅特说,“都是空的办公室,那里原本是家小报社,是《无政府报》的……”
“我知道那份报纸,是一份不坏的粉丝杂志,他们的文化版撰稿人现在去大报社上班了。办公室是不是没上锁?”
“门锁都遭到了破坏,门户敞开可能已经很久了。”
哈利看着贝雅特,她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证实哈利没说出口的话:可能有人闯入了欧雷克那户公寓,并在无人看见的情况下逃走。又是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沿着奥克西瓦河畔的小径行走。哈利判断河面不宽,一个少年只要手臂足够有力,就可以把手枪抛到对面河岸。
“既然还没找到凶枪……”
“检察官不需要凶枪,哈利。”
哈利点了点头。欧雷克手上有射击残迹。有证人看见欧雷克亮出手枪。死者身上发现了欧雷克的dna。
前方的绿色铁长椅上倚着两名白人少年,头上罩着灰色兜帽。两名少年看见他们走来,交头接耳一番,随即沿小径拖着脚步离去。
“看来毒贩还是可以从你身上嗅出警察的味道,哈利。”
“嗯,我还以为只有摩洛哥人会在这里卖哈希什。”
“这个地盘来了竞争者,像是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人、索马里人、东欧人。这些寻求政治庇护的人在这里贩卖各类毒品,包括快速丸、冰毒、摇头丸、吗啡。”
“海洛因。”
“我怀疑他们有没有海洛因可以卖。奥斯陆几乎已经找不到标准海洛因的踪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小提琴,但小提琴只有在布拉达广场才买得到。不然就要去哥德堡或哥本哈根,最近小提琴也在这两个地方出现了。”
“我一直听到小提琴这个名字,它到底是什么?”
“它是一种新型的合成毒品,不像一般的海洛因会阻碍呼吸,所以,它虽然也会摧毁生命,但却不那么容易造成用药过量致死。它非常容易上瘾,试过的人都还想再试,可是价格非常昂贵,没有多少人负担得起。”
“所以毒虫会转而去买其他毒品?”
“现在卖吗啡赚得可不少。”
“前进一步,后退两步。”
贝雅特摇了摇头:“重要的是对抗海洛因的战役,这一战他已经赢了。”
“你是说贝尔曼?”
“你已经听说了?”
“哈根说他破获了大多数的海洛因贩毒集团。”
“包括巴基斯坦帮、越南帮。他粉碎北非帮的大型贩毒网络之后,《每日新闻报》称他为隆美尔将军。此外还有亚纳布区的摩托帮。这些人现在全都锒铛入狱。”
“摩托帮?在我那个年代,摩托少年贩卖快速丸,像疯了一样大量注射海洛因。”
“他们的正式名称是‘灰狼帮’,这票人想成为地狱天使飞车党第二。我们认为他们是贩卖小提琴的两个贩毒网络之一。后来他们在亚纳布区第二次大规模扫荡行动中被逮捕,你应该看过报上登的贝尔曼那张得意扬扬的照片,警方展开行动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那我们来做点好事吧?”
贝雅特哈哈大笑。这是哈利喜欢贝雅特的另外一点:她看的电影够多,听得懂他从不赖的电影中引用不赖的台词。哈利递了根烟给贝雅特,但她婉拒。他点燃了香烟。
“嗯,为什么贝尔曼有办法达成我在警署那些年里缉毒组连边都沾不上的事?”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其实他是个优秀的领导者,克里波的人都爱戴他,还对警察署长把他调去警署感到非常气愤。”
“嗯,”哈利吸了口烟,感觉香烟抚慰血液中的饥渴。尼古丁。尼古丁由三个字组成,一如海洛因、小提琴。“那现在还剩下什么贩毒集团?”
“这就是消灭害虫的陷阱,你干扰了食物链,却不知道是不是清出了空间让别的害虫侵入,而这种害虫比你消灭的那种更加凶恶……”
“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个观点吗?”
贝雅特耸了耸肩。
“我们突然得不到任何来自街头的消息了,我们的线人如果不是一无所知,就是三缄其口。只有些耳语说现在出现一个来自迪拜的男人,没有人见过他,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就像隐藏在幕后操控木偶的傀儡师。我们看见有人在卖小提琴,却查不到它的来源。我们逮捕的药头都说小提琴是从跟他们同等级的药头手中买来的。毒品的流动踪迹被隐藏得这么好实在不寻常。这告诉我们,有一个成员单纯又非常专业的组织控制了小提琴的进口和通路。”
“来自迪拜的男人。神秘的幕后首脑。我们是不是听过类似的故事?最后发现这些家伙只是平庸的歹徒。”
“这次不一样,哈利。过年期间发生了好几起跟毒品有关的命案,手法残暴前所未有,而且没人敢泄露消息。两个越南毒贩在他们贩毒的公寓里被倒挂在横梁上,两人都是溺死的,头上罩着塑料袋,里面装满了水。”
“这不是阿拉伯人的手法,是俄罗斯人的。”
“你说什么?”
“俄罗斯人会把被害人倒吊起来,头部套上塑料袋,松松地绑在颈部,接着从脚跟开始倒水,水沿着身体流进塑料袋,渐渐把袋子装满。这种手法叫作‘月亮上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
哈利耸了耸肩:“八十年代有个富有的外科医生叫比拉伊夫,他在黑市用两百万美元的价格买到真正的阿波罗十一号宇航服,只要有人敢对他耍诡计或不还钱,他就会让那人穿上那件宇航服,然后再灌水进去,并拍下里头那个可怜虫的面部表情。最后影片会寄到他所有的债务人手上。”
哈利朝天花板吐了口烟。
贝雅特的目光在哈利身上徘徊,她缓缓摇头:“哈利,你在香港都做了些什么事?”
“这你在电话上已经问过了。”
“可是你没有回答。”